说他俩只是爱情未免太过狭隘

我爱美人

【楼诚】青鸟殷勤 7试探

明镜带了明楼明台去明堂家过新年,留下阿诚和阿香在家。阿诚收拾了明楼和自己的东西,窝在书房沙发上翻书。他想着明镜前一晚的话,书也翻得心不在焉。学校规定半年能打一次电话,一次五分钟,两年间他总共打过四个电话。除却最后一次他实在按耐不住打给了明楼,前三次都打回了家。巧的是明镜都在家,从阿香接了电话又惊又喜地喊明镜,到明镜明台下来接就已经过了一分钟。明镜半是埋怨地问是什么功课这么忙,又问他吃得好不好、穿得暖不暖、钱够不够用、明楼有没有好好照顾他,明台还要在旁边着急跟阿诚哥讲话、忙忙乱乱一阵吵嚷,阿诚基本说不上几句话。四分半的时候教官开始敲玻璃提醒,阿诚只得借口同学等着用电话匆匆挂了。

仓促的通话反倒更易勾出绵绵乡愁,阿诚放下话筒总有片刻失神。大姐以为他在乖乖做学问,这份隐瞒更加让他觉得愧疚。这次回到家来,明镜说出「对不起」时,他是真的慌了。他不怕挨打受罚,只怕真的伤了姐姐的心。若是大姐小弟都跟他生分了,那他真不知要情何以堪了。他打定主意,这些天要好好陪陪明镜,多少弥补这两年的时光。

晚饭后明镜一行回来,明镜说起想要第二天去逛百货商店,问他们谁有空跟着去。结果阿诚说同去,明楼明台都说约了同学聚会,只是明台附上一次撒娇卖乖,说大姐逛街一定辛苦,晚上回来给大姐带海棠糕和蟹壳黄。明镜想着这样也好,拍着明台手背叹息:「还是两个小的贴心。」说完瞟了明楼一眼,上楼睡了。阿诚明台憋着笑道了晚安,也各自上楼。阿诚在楼上望了一眼沙发里的大哥,明楼也恰好抬头看他,满脸写着委屈。这一望,两人都是没绷住笑了出来。


在明家,女人的旗袍和男人的西装衬衫都是订做,只从商店买些居家衣物和零散的小玩意。明镜挑了四个镜框、四个烛台,让司机先带回家去。又给明台买了一身运动衣,阿诚拎着跟在身后。明镜走两步,忽然顿住,回身拽过阿诚手臂挽着,这才慢悠悠一家一家看下去。

逛到中午,两人在楼上吃饭。明镜特意要了一间安静的小包厢。

服务生陆续端上菜来,明镜闲聊着问起话来。

「阿诚啊,明楼明台都去跟同学聚会,你不去吗?」

「我不去了,我想在家陪陪您。」阿诚总共在国内上过三年学,又接连跳级,在哪个班里都没待过多久,若要论熟悉,还不如大学和伏龙芝的同学。

这话让明镜听着舒心,她替阿诚夹了一块鱼肉,接着说:「你这孩子从小就听话,又不像明台爱吵闹,每天闷闷跟在明楼后头。偏偏你大哥呢,那时候也是一天说不了多少话,我每次路过书房都听不见里边有动静,还想着你们是不是大小眼睛干瞪着。」明镜说着笑了出来,阿诚也笑了。在明镜以为他们「大小眼睛干瞪着」的时候,明楼正把他抱在膝上、低声细语给他讲书里的典故轶事,或是手把手教他写字。那个时候,明楼似乎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他,反倒是对明台严厉得很。

「大姐,那时候多半是大哥教我读书识字呢。」

「你是明楼带大的,跟他相像是难免的,可也不必什么都像他呀。你看,衣服颜色选的这么深,领带也是,款式也不显年轻。条纹适合年龄大些的,你送给明台那条小树叶的我看就挺好。还有没有别的花色,你也换一条那样的。明楼都多大了,你才多大呀,不许穿得跟他一样。」

阿诚低头看看自己,讪讪笑了:「那等回去,我去看看。」

「要不这样,姐姐带你去做几套,精精神神的,小姑娘看了才会喜欢。」

阿诚一愣,下意识地推辞:「不,不用了吧大姐,我衣服够穿了。」

明镜并不理会,又给阿诚夹了块小排骨:「阿诚啊,姐姐问你,在巴黎有没有交女朋友?」

「没……没有。」

「你都二十多了怎么还不交女朋友?尤其国外,不是倡导自由恋爱吗?同学里,那些留学去的中国姑娘,没有合适的吗?」

「我没注意过。大姐,功课太紧,我还没想过这事呢。」

「那怎么行。你也到年纪了,总是要娶妻生子的。你要没想过,我可替你找了啊。」

「别别大姐。我学还没上完,怎么结婚啊。」

「结了婚一块出去上学,学成了再回来,一点都不耽误。要是能给我抱回个侄子来就更好了!」

「我……」

「你大哥呢?他有女朋友吗?」

「好像,也没有吧。」

「怎么是好像,你不是天天跟着他吗?」

「不是,我都是住学校宿舍,回家不多,所以也不太清楚。」

「那你跟明楼,也不见面吗?」

「有时候要上大哥的课,下了课,见得也不太多。」

「这样啊……」明镜松了一口气似的放下手里一直举着的筷子,又轻轻叹口气,小声说,「一直住宿舍啊,怪不得瘦成这样。」

阿诚也悄悄松了口气,明镜一连串的问题逼得他几乎冒汗。

可是明镜又说:「那更要有个女人在身边照顾你了!」

「不行大姐!」

明镜疑惑地挑眉,阿诚硬着头皮解释:「集体宿舍,楼里都是男生。」

「那出来租个房子,离学校近的。」

阿诚张了张嘴,却不知还能说些什么,愣愣看了明镜几秒,放软了语气低声央求:「再……再等等行吗?等我毕业……再过一阵行吗,大姐?」

近乎哀求的语气让明镜心里一下酸涩,忽然意识到:她这是做什么呢?从前阿诚打电话回来,她还会问他忙不忙累不累,可这次人回来了,她却还没有好好问过他,上学累不累、成绩好不好、有没有好好吃饭休息、跟老师同学关系如何。她竟然一直在套他的话,因为她忌惮的、许是明楼一厢情愿而阿诚并不知情的感情,她竟然一直在逼他娶妻。阿诚一再推辞,大概是学业繁重真的顾不过来,巴黎大学双学位硕士总不是靠混就能毕业的。

明镜叹气,自己这个姐姐,怎么就没体谅他、就这么偏心呢?

「其实,姐姐也不是非要逼你。你们三个,以后都是要给明家开枝散叶的。明台还小不说,你和明楼年纪到了,你从小就跟他亲近,可是他……」明镜说不下去,忿忿拿起筷子,「不说他了,他的事我找他说去。来,咱们吃饭。」

「大姐,我能晚点结婚吗?我想在家多陪陪您。这两年我连家都没回,我……我很想您的,也很想明台。」

明镜气笑了:「说什么傻话呢,你又不是要嫁出去的姑娘,娶了媳妇当然还是住家里啊,难不成你想给人家当上门女婿?那我可不答应的。我跟你说,有我在,谁也不许离开这个家。」

「不,不是的大姐。」

「好了好了,姐姐知道了。阿诚,你要是功课紧,姐姐也不催你了,咱们不说这个。快来吃饭。」

阿诚应了一声,僵着胳膊拿起筷子,胡乱夹了一口塞到嘴里,明镜的话一直在耳边响个不停。

「你们三个,以后都是要给明家开枝散叶的。」

话虽这么说,然而明家真正的血脉却只有明楼而已。先不说明楼不会应他的心意,就算是他们两心相映,难道他就真能霸着明楼,让明家血脉就此断绝吗?

大姐催他结婚,难道是看出了什么?不,不会的吧。大哥尚且没有察觉,大姐应该也看不出什么。只不过,大姐说得对,大哥以后终是要娶妻生子的呀。


饭后,明镜又给明楼买了一个钱夹、一副羊皮手套,然后坚持要带阿诚去做衣服,阿诚只好答应。

裁缝店就在百货商店隔壁,做的是有钱人的买卖,环境很好。一见明镜,掌柜的万分热情迎上前来:「明董事长,欢迎欢迎!今天想做件什么样的?」

明镜笑笑,拍拍阿诚肩膀:「不是我做,给弟弟做几套西服。料子要最好的,颜色款式年轻些的。」

阿诚笑着点了点头。掌柜的上下打量,不是小少爷,看年纪也不是大少爷,略一思索,笑吟吟地招呼:「是诚少爷吧?几年不见,长得这么高了。明董事长,您家里三位少爷,都是人中龙凤玉树临风,您是有福气的。」

寒暄几句,有小伙计端上茶水点心,明镜坐在一边等,掌柜的要亲自给阿诚量尺寸。

「大姐,要不我先给家里打电话吧,让刘叔半小时后到?」

「哦,也行。」

电话打过去,阿香说「大少爷半小时前已经去接大小姐了」。

阿诚挂了电话向明镜汇报:「大姐,大哥半小时前就来接咱们了,现在估计已经到了。他不知道咱们在这,要不我先去迎迎他。」

明镜听了倒不显得如何惊讶,也不见什么欢喜,微微点头,阿诚便出去了。


明楼聚会散得早,回来一看家里安安静静全都不在,又想起大姐前一晚说自己不够贴心,索性亲自去恭迎姐姐回家。反正百货商店地方也不很大,一层一层找总会找得到,要是能陪大姐再逛一小会,估计还是能讨个欢心的。

明楼找到二楼的时候,楼梯口迎面是卖瓷器的柜台。他停在柜台前东瞧西望,售货员一看衣着已经伶俐地凑过来推荐:「先生需要点什么,餐具还是摆件?我们这里餐具都是景德镇的,花瓶摆件是龙泉青瓷。」

听到「青瓷」二字,明楼果然回过头来,走近去打量。柜台后面有造型各异的大件花瓶,柜台里摆着一套上佳茶具,精巧的茶碗薄得透光,釉色如冰似玉、晶莹纯净,明楼想到阿诚,脸上不禁露出笑意。

售货员最是善于察言观色,连忙细细介绍:「先生真是好眼力,这套茶具是哥窑精品,别说上海,就是全江浙,品相这么好的茶具也不多见,不管自己用还是送人都是非常好的。」

明楼笑着点头,沿柜台慢慢看。旁边有香薰炉、烟缸、笔洗,还有一套十二生肖的小摆件。看到那条小蛇时,明楼眼睛一下亮了起来。摆件做得小巧可爱,细细的小蛇弯弯盘踞,翘着尾巴,头高昂着,眼睛黑亮,吐出丝线般粗细的红信子。最妙的是小蛇戴了一副眼镜,不过半个小指甲盖大小的眼镜竟然还有镜片,极是憨态可掬,叫人爱不释手。明楼一下笑出来,指着小蛇说:「麻烦你,这个……」

他话还没说完,就被人轻轻拍了肩膀。

「师哥?」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叫他。

明楼回头,一个明丽照人的少女站在眼前。她拔高了身量,修身旗袍愈发显得婀娜,乌发如云,脸上没了当年肉嘟嘟的样子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最美年华里光芒万丈的娇艳。

汪曼春,明楼的小师妹,今年恰恰二十四岁了。

明楼很是意外,迟疑着叫:「曼……曼春?」

「师哥!师哥真的是你!你回来了?你是不是不走了?」汪曼春欣喜非常,不禁挽上明楼手臂。

明楼微微一僵,却也不便躲开。多少陈年往事涌上心头,看着眼前惊喜万分的笑脸,明楼心中不禁愧疚。

「曼春,好久不见,你还好吗?」

汪曼春轻轻咬着嘴唇,直直看着明楼眼睛,低声说:「是好久了,我一直在等你。你还走吗?」

「我——只是趁假期回来看看家姐,等开了学还是要走的。」

「那你回来,就不想着要看看我吗?」

「曼春……对不起。」明楼用了些力气扒下两只拽得紧紧的手,「你别再等我了。」

「你就这么听你大姐的话?」汪曼春跺脚,拔高了声音。

明楼赶紧捂着她嘴把她带到人少的地方,汪曼春眼泪已经噼里啪啦砸了下来,明楼只好掏手绢给她擦。

「曼春,曼春你别哭啊,眼睛肿了要不好看的。」

「师哥,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?」

「曼春,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。」

「就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吗?我叔叔做的事,你却用它来惩罚我,也惩罚你自己?」

明楼犹豫,想着要不要告诉汪曼春自己其实另有所爱,当年一场懵懵懂懂的所谓爱情其实只是场误会,她还是彻底死心的好。又想若不是自己当年糊涂,小师妹也不会白白耽误这么多年,让一个姑娘承受这种结果会不会太残忍。

正想着,一个汪家下人急匆匆跑了过来:「小姐!小姐,可找到您了,老爷催您回家呢。」

汪曼春抹了把眼泪,冷冰冰问:「什么事?」

「老爷说,他在等您的答复呢。」

「知道了。你先去门口等我。」

下人应了一声先走了。汪曼春泪眼婆娑望向明楼:「师哥,你还是不肯娶我吗?」

「曼春,其实我……」

「我知道了。」汪曼春毫不客气打断明楼的话,「你别说了。」

「老师在等你什么答复?」

「你关心吗?」

「老师让你做什么?」

「哼。」汪曼春冷笑一声,「要么嫁人,要么出去做事。总不能一辈子朝家里伸手要钱。」

「哦。那个,曼春,其实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……」

「我不嫁!明楼你是不是混蛋?我爱的是你啊,你让我嫁给谁?」

明楼被骂愣了,对这个小师妹他不是不心疼,可是长痛不如短痛,索性今天就让她彻底死心的好。

「曼春,我不能娶你。如果遇到一个真心疼爱你的人,师哥希望你不要错过。」

「哪有什么真心疼爱,不过是我叔叔找一家有利他职权地位的人家,把我当礼物送出去罢了。」

「那你要出去做事?家里公司吗?」

「去家里公司跟伸手要钱有什么两样。」汪曼春顿了顿,「我叔父说现在正在组建维新政府,大概是去那谋个差事吧。」

「曼春!」明楼吃惊,扳过她身子压低声音吼,「不许去!那是什么地方?为虎作伥残害同胞!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,你去就是把自己搭进去!」

汪曼春红着眼睛冷冷问:「你凭什么管我?」

明楼语塞。

汪曼春抬起双手愣愣看着:「其实我早已经选好了,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遇见你。我还以为……呵,罢了,是我自己不死心,还要跑过来问一问。」

她将芊芊十指举到明楼眼前轻声说:「你看,现在这双手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,可是有什么用呢?我能举着这双干净的手白吃汪家一辈子饭吗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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