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他俩只是爱情未免太过狭隘

我爱美人

【楼诚】青鸟殷勤的雏形·上 迟到的元宵节贺

就是最初的脑洞,跟正文没太大联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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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照明楼的指示,阿诚约黎叔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见面,交待工作。

阿诚问道:“明台要求一起行动?”这在他意料之中。

“是的。但是,我还没有答复他。”

“这倒是与我们的计划不谋而合。”

“我们的计划?眼镜蛇有什么指示要传达吗?”

阿诚点了点头:“我现在向您传达最新指示。组织要求你们在近期搜集情报,将劳工营中的新四军俘虏营救出来,送往皖南根据地。”

“明白。”

“嗯。”

阿诚转身要走,又被黎叔叫住。

“哎,等一等。”

阿诚转回身,静静望着黎叔。

“还有一件事,”黎叔低头从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报纸递给阿诚,声音有些颤抖,“我已经找到我失散十八年的儿子了。”

这倒是有些意外。阿诚替他欢喜,接过报纸来看,是1922年的,赫然正是明镜当年登出的那则寻人启事。

……明台?

阿诚惊讶地微张着嘴,瞪大眼睛盯着黎叔:“您是……”

黎叔热泪盈眶:“是的。”

“这,这怎么可能啊?”话一出口,阿诚立刻觉出不妥,“不,我不是那个意思。怎么回事?这么多年您干什么去了?”

黎叔叹了口气:“当年我离开上海,去香港组织省港大罢工,把妻儿留在了上海。没想到刚走不久,妻子就出事了。等我得到消息的时候,却因为大罢工的失败只能转移。所以,我就不能返回上海寻找孩子的下落。

“再后来,我辗转各地组织工运,又到中央苏区工作,直到抗战爆发才回到上海开展地下工作。回到上海以后,我就四处打听他的下落。我去了很多地方,问了很多人,但是时隔多年,已经没有人知道当年这件事了。我只好用查旧报纸这种原始的方式找他。可是大海捞针,谈何容易啊。直到今天,总算有了个结果。”

阿诚静静听着,眼泪慢慢涌了上来。尽管黎叔尽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,阿诚还是听出了他复杂的心情——说起原来,语气里是自责、愧疚、辛酸和无奈,说到现在则是激动、欣喜、如释重负。

这就是父亲,这就是亲情,不管时隔多少年,他都从未想过放弃。哪怕用看起来最笨最没效率最不可能的方法,他都要找到他的儿子!

阿诚不禁想,自己的父母是谁?他们就没找过他吗?他苦笑,其实这个问题他早有答案。他去孤儿院查过,按当时的记录来看,他可以肯定自己就是个弃婴。可为什么?同样都是为人父母,怎么他们就能那么狠心?既然不想要他又为何把他带到这世上来?这个问题,他永远也找不到答案。

这样想着,心里的委屈和伤感席卷而来。他侧过头抹了抹眼角,低声道:“真是功夫不负苦心人啊。”稳了稳心神又道,“那您接下来什么打算?”

黎叔笑得有些无奈:“已经过了这么多年,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重新出现在他面前。毕竟是明家把他养大的,又让他接受了良好的教育。我给了他什么呢?也许在他心里,我只是一个抛弃了他的狠心父亲。”说到这里,黎叔有些哽咽,声音也渐渐低了。

“怎么会呢,你们是亲生父子,当年您也是身不由己,他会明白的。”阿诚安慰黎叔,“要不要我想个法子帮助你们父子团圆。”

“谢谢。其实我并不奢望他认我,我只是想,有机会能多看他两眼。”

阿诚点头叹息:“我能理解。其实这是一件好事。”他抬眼望向远方,自言自语般又补充一句:“天大的好事。”


晚上回到家,阿诚把黎叔的事告诉明楼。

明楼愣了半晌:“你说什么?”

阿诚并没重复,他能确定明楼听得很清楚。他从西裤兜里掏出那份报纸,翻到头版新闻那一栏递给明楼。二人对视,僵了片刻,明楼接过报纸展开。

“这么多年来,黎叔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失散的儿子。”

明楼竟有些慌乱,磕磕巴巴地问:“他……他会相认吗?”

阿诚摇摇头:“不好说。就算会,黎叔也会找到一个更为恰当的时机。”

明楼拿着报纸坐回沙发上,阿诚在他侧面坐下。二人一阵沉默之后,还是明楼先开了口。

“从前我们总是说要帮明台找到父亲,这么多年没消息我们也没有放弃过。怎么现在有了结果,反而有一种怕要失去他的感觉。”

阿诚低声道:“大姐一定舍不得。”

明楼想起“波兰之鹰”行动:“是啊。那次在香港,她只是跟明台说起这件事都忍不住哭了很久。对她来说明台不只是我们俩救命恩人的儿子,更是她全部的希望。”

阿诚抬头看着明楼,眼里已蓄满了泪水。

明楼感受到阿诚的目光,看他一眼继续说道:“往常找归找,如今……真找到了她又怎么可能舍得给呢?”

阿诚安静地听着,忽然羡慕起明台来。从小到大,不管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,明台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。对此,阿诚从未觉得羡慕过。对阿诚来说,明台受宠就跟人要呼吸一样是天经地义顺理成章的事。明台拥有的一切本就该是属于他的,一如大姐那些宠爱不该属于自己一样正常。可是现在,阿诚羡慕明台,羡慕他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心心念念找了他十八年、跟他血脉相连的父亲,羡慕明楼和明镜都这么怕失去他。

阿诚泪眼朦胧,直勾勾盯着明楼,心里隐隐有种期盼。犹如在狂风巨浪中上下颠簸的小船,渴望能驶进一个平静的港湾。

他在盼什么呢?盼有一天他的父母会出现在他面前?

阿诚立刻推翻了这个想法。当年去过孤儿院后,他在黄浦江边飒飒冷风中坐了一整天,终于将曾经的幻想和渴望深埋进心底,这么多年也不敢触碰。可是今天他又忍不住扒开心里一层层的茧,碰到了那个柔软又鲜血淋漓的地方。此时此刻,他是多么盼望明楼能意识到他也渴望血脉亲情,也想有个父亲,他盼望明楼能安慰他,做他的避风港,哪怕只有一句话也好。只要一句话,能让他这艘小船不再漂泊、靠一靠岸就好。

可是这一次,明楼既担心明镜,又担心明台,呆呆盯着那张报纸,完全没能再次注意到阿诚的目光。

阿诚眼里的期盼终于逐渐暗淡:“可是父子亲情,血浓于水。明台一旦知道了……”这声音飘飘荡荡,好像不是自己发出来的,好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人漠然陈述着一件与自己完全没关系的事。

明楼抬手止住了阿诚的话:“明天他们俩就要见面了,希望黎叔能控制住,不要让明台看出什么吧。”

明楼的目光又盯在报纸上,不再说话。阿诚也不言语,房间里又是一阵沉默。

阿诚呼出一口气,闭了眼低下头去。“嗒嗒”两声极轻的声响,西裤上印上了两点水印。


“当当当”的敲门声响起,阿香在门外叫道:“大少爷,阿诚哥,吃饭了。大小姐他们已经下来了。”

明楼拉回了思绪:“知道了。这就来。”说完扭头看阿诚,这才发现阿诚有点不对劲。

“阿诚?”

阿诚没有答话,站起来去明楼的浴室洗了把脸。

凉水激得脸上生出几分红晕。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这是怎么了?明明是件好事啊,他该替明台高兴才对。怎么会平白生出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,又不说出来,大哥怎么会知道呢?这么一想,阿诚觉得刚才的自己简直有些无理取闹。

他擦了脸出来,明楼正在卧室门口等他。

“怎么了?”

阿诚温和地笑笑:“没什么。快走吧,别让大姐等。”

他紧走两步替明楼拉开门。

明楼没了再问的机会,只能先去吃饭,想着一会得问问怎么回事。


在明家饭桌上,阿诚一直都坐在明台的下首。主位是大小姐,大小姐不在家的时候是大少爷,而后是小少爷,再往下才是阿诚。

曼丽刚嫁过来的时候,阿诚本来想把座位换到小少奶奶下首去的,但明楼不许,说道:“换什么换?明台就是被大姐宠坏了,没大没小的,偏你还这么惯着他。你是他哥,哪有哥哥给弟妹让座的道理?不许换!”

阿诚悄悄瞪了明楼一眼。我惯着他?说得好像你不惯着似的。想了想,又觉得明台小两口新婚燕尔,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,非让他们在吃饭的时候隔着张大桌子,实在是不利于摸个手盛个汤夹个菜什么的,也就没再坚持,依旧坐在明楼左手边。

曼丽倒是压根没想到这“座次”的学问,更没把自己当少奶奶。明镜对这个弟妹很是满意,疼爱有加。曼丽也就跟着明台一唱一和地哄明镜开心,把明大小姐逗得眉开眼笑。但因为没把身世向明镜坦白,曼丽始终对大姐心怀愧疚。对于明楼,曼丽是既敬且畏。这个大哥成天不苟言笑,不怒自威。而且曼丽不确定明楼知不知道她的身世,看着明楼,她总觉得像看见了王天风,不由自主地小心翼翼起来。相比之下,阿诚对她从不吝惜笑容,真诚而温暖。曼丽是从心里把阿诚当哥哥,愿意去亲近的。

明镜看到明楼二人出来,忙招呼道:“快过来吃饭了。你们两个一回来就钻书房里,菜都要凉了。今天可是丽丽的手艺,快来尝尝。”

曼丽嫁过来一月有余,明镜一直不让她做什么家务,直到今天才放这个宝贝弟妹下厨。餐桌上十个菜,两凉八热,有荤有素,色香味俱佳。煲的乳鸽汤,正是明台的最爱。五个人分别坐下,阿香盛了饭下去。

“哇,姐你看,曼丽做了这么多菜。来尝尝这个……还有这个……这个这个,曼丽最拿手的。”明台一边大呼小叫一边忙着给明镜夹菜,小碟子里立刻堆起一座小山。

明镜乐得合不拢嘴:“好了好了,姐姐够得着,你快吃吧。给丽丽夹点。”

明楼不知眼前这温馨的一幕何时就会消失不见,不禁生出几分伤感,盯着明台猛看。阿诚碰了碰他胳膊,二人对视一眼,阿诚悄悄指了指明镜,微微摇头,二人又低头各自默默吃饭。

桌子下边,曼丽踢了踢明台,冲对面使了个眼色。

明台看看对面,阿诚哥吃饭慢而且话不多没什么奇怪。咦?大哥这是怎么了?一反常态啊,这么一大桌子好菜他怎么都好像不感兴趣似的?站起来夹了一块炒蟹到明楼碟子里。“大哥,尝尝曼丽的手艺,很好的。”

明楼应了一声接过碟子,眼神一瞟,看到了盛汤的白瓷盆。雪白的瓷器被旁边的烛光照得锃光瓦亮,如镜子一般映照着明镜和明台言笑晏晏的身影。空气中飘着饭菜香,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桌前,共进晚餐、聊些家常——这样温馨而宁静,让明楼恍然觉得时光倒流,回到了曾经的平和岁月。那时候,家还是家,还不用连在家都时刻悬着心;国亦是国,没有遭受侵略者铁蹄的践踏。那时候,他和阿诚还在巴黎,一个教书一个上学,闲暇之余去野外写生,常常一人画半边。一派祥和静谧的田园风光,从结构布局到调色明暗,两支笔落到纸上竟是出奇地和谐,完全看不出是两个人画的。

阿诚看得出明楼的思绪越飘越远,赶紧又碰碰他胳膊:“大哥,都回家了,工作的事就别想了。”

明镜嗔怪地看了明楼一眼:“什么工作,成天做的都是些汉奸的事。”

明楼回了神,顺势笑笑,说道:“不想了不想了,吃饭。”又靠近明镜,压低了声音,“大姐,弟妹面前,给我留点面子。”

明镜绷不住笑了,不再理会明楼,拿起手边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递给曼丽:“丽丽呀,今天我和苏太太路过银楼,看见橱窗里这款镯子不错,你带上试试。”

明台半路接过盒子,故意道:“姐你又给曼丽买礼物,有没有我的?”

明镜宠溺地道:“银楼里都是首饰,都是女孩子的。下回姐姐看到合适的一定给你买。”

“嘿嘿,那我先谢谢姐姐啦。”

“快给丽丽带上看看。”

明台打开盒子,把镯子套到曼丽的左腕上。

曼丽将手抬到眼前,一幅凤穿牡丹的花样,雍容华贵,栩栩如生。

“哎呀,太漂亮了!谢谢大姐!”

“谢什么,都是自家人,喜欢就好。”明镜又转过头看着左手边两个人,“还有你们两个,别光笑。我跟你们说,这一样的镯子我可是买了三只。”

明楼和阿诚都没想到明镜忽然调转方向指向他们,脸上的笑顿时有些尴尬。

明楼道:“大姐,好好的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。”

“怎么叫又扯到你身上?明台都结婚了,你这当大哥的还耗什么呢?阿诚都被你带的不听我话了。你们俩再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侄子?”

“明台都结婚了,您还怕抱不上侄子吗?”

“明台是明台你是你。明台的我要抱,阿诚的我也要抱,你的我更要抱。侄子还有嫌多的吗?”

明楼语塞,他要能如愿以偿,那大姐就真的只能指望明台了。想起刚才阿诚的不对劲,明楼回过头,哪知道阿诚也正看着他。两人目光一碰,阿诚的脸忽然红了,匆忙错开了眼。

对面的小两口看到这一幕,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

明镜还是不依不饶,平时她一跟明楼说结婚的事,明楼就顾左右而言他,好容易今天逮到个这么适宜的机会,明镜哪会轻易放弃。

“每次一跟你说结婚的事,你就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搪塞我。你给我说说到底是为什么?我是让你结婚,又不是让你劫财劫色劫盗。你看你看,又是这副表情。”

明楼皱着眉:“大姐,我还没想过结婚的事呢。”

“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才想啊?你都三十六了,大堂哥三十六的时候明晰都从小学校毕业了。你到底要耗到什么时候?让你相亲你嫌别扭,等你自己找我看更是遥遥无期,从相熟的世家小姐里选吧——荣家小姐——家世相貌品格无一不好,你又死活不肯见……”

阿诚不禁摇头暗笑,大姐啊,荣家小姐的主意您也打?人家早就名花有主,大哥他可不敢去招惹。

明楼被唠叨得头都大了,本来他就在为明台的事烦心,又惦记着阿诚刚才的不对劲,实在憋不住吼了一句:“大姐你别逼我我心里有人!”

他不喘气地吼出这一句,饭桌上一下安静下来,四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明楼。阿诚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回去,瞪大了眼睛僵在那里。


阿诚自然知道,只要明楼愿意,身边又怎么会缺女人?早年有汪曼春,去了巴黎更是常换常新。小姑娘们无一不带着几分汪曼春的影子,尤其是眼睛。但就是因为换得太勤,好的时候极尽温柔,说断竟也能一下断的干净,阿诚实在不知道明楼对她们有几分真心。他一度以为明楼是因为对那个娇滴滴的小师妹不能忘情,所以才要不断寻找她的替身。直到他从伏龙芝回到巴黎,发现明楼竟然没有再交女朋友,可见替身终究是替身,就算再像也不上原本的那个人。这样想着,自己将那颗心默默藏得更深。不能逾矩,能这样陪在大哥身边,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?毕竟现在大哥的身边只有他不是吗?

回国之前,明楼让他调查了国内的情况,在把汪曼春的材料交给明楼的时候,阿诚隐隐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,他知道大哥绝不可能再爱这个女人了。再一次踏上家乡的土地,看着汪曼春如投林的乳燕一般扑进明楼的怀抱,阿诚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自私。不管眼前这张明媚的笑脸下隐藏了多少血腥和罪恶,这个女子对爱的执着和勇气始终是值得佩服的。

时值家国危难风雨飘摇,谁和谁能有明天都不得而知,阿诚更加不可能向明楼挑明自己的情感。只要能陪在大哥身边护他周全,护明家周全,其他那些未知的将来,实在是多思无益。

可是今天,明楼一句话犹如一记响雷在阿诚耳边炸开。他有些无措地收回眼神,茫然看着面前的碟子,扒拉着碗里的饭粒。

虽然早就无数遍告诉自己,等到天下太平,大哥身边自然会有温柔贤惠的妻子,儿女绕膝得享天伦。可真听他亲口说出来了,心里还是会这么的……难受……


明镜脸一板,作势要摔筷子,明楼赶紧说道:“不是汪曼春!”

明镜这才脸色稍霁:“那是谁啊?你跟我说说。”

“他……”明楼斟酌了一番,觉得在这种场合说出来实在欠妥,“大姐,我,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,他可能,他应该,还不知道。”

明镜有些吃惊:“你暗恋人家?”

明楼支吾着应了:“嗯,算是吧。”

明台拍着桌子笑起来:“哈哈哈哈,大哥你竟然会暗恋别人,不是你的风格啊。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姐能让你这么小心翼……哎呦……”

曼丽看着明楼瞬间黑下来的脸和阿诚愈发苍白的脸,恨铁不成钢地踹了明台一脚。

“哎呦……这么大劲……”明台揉着腿肚子,默默收了明楼狠狠瞪过来的一眼。


明镜含笑看了小两口一眼,又转向明楼:“明台说的也对,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姐让你这么上心?”

“他不是小姐。”

“啊?”

“呃,他那个……他的身世……很让人怜惜。”

怜惜?明镜吁了口气,又不禁暗笑。这个弟弟,竟然连话都说不利落了,看来一定是由怜生爱,遇上命定之人了。

“吓了我一跳。身世什么的都不怕,只要是正经的好姑娘,大姐难道还能棒打鸳鸯?”

曼丽闻言,低头抿了抿嘴。明台伸手在桌下握住曼丽的手,朝她眨眨眼。曼丽回握明台,有了几分安心。

阿诚依旧盯着面前的空碟子,拿着筷子却不动,安静得几乎不存在。

明楼直视明镜的眼睛,极为认真地问:“只要是明辨是非身家清白,大姐都能成全我们?”

“那是自然。我也没说非让你娶个世家小姐啊。”

明楼微微躬了身子:“明楼在此,先谢过大姐!”

明镜却不依了:“哎哎,那你总得先跟我说说,是个什么样的人吧?”

明楼用力扯回忍不住要飘向阿诚目光:“他,心怀家国、傲而不骄、顾大局识大体。天资聪颖、文成武就、会办事、有魄力有担当。为人谦和、极是善良,又善解人意。孝顺、家教极好、尊敬师长。而且……”他顿了顿,终于咽下了芝兰玉树翩翩浊世一类的词,“长得好看,非常非常好看!”

明镜明台曼丽三人看着明楼简直傻了眼,原来明大少爷夸起人来是能不打草稿不喘气的?

阿诚连眼珠都没动过,浓重的苦涩慢慢涌了上来。明楼的一字一句敲击在他心上,心口钝钝疼了两下。原来在大哥心里竟有这么完美的人呢……


明镜先回了神,仔细想了想明楼刚才的话,总觉得有些不对。那些词语,用来形容一个女子,仿佛并不十分合适。她猛然想到了什么,瞪大眼睛问明楼:“她……不会也是你们那个——啊,的人吧?”

明楼一愣,旋即明白明镜那个“啊”指的是什么,于是点头:“他是。”

明镜没了脾气,想想也是,自己弟弟是什么心气什么人,她再清楚不过。若是不能与他比肩,是断然站不到他身边的。寻常那些闺阁弱质他又怎会看得入眼?只是,这一个两个已经够不省心了,又来一个玩命的?

明镜叹了一声,终是别无他法:“都大了,我也管不住你们。不过,有人帮扶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。”又看向明楼,“人在上海吗?”

“在的。”

“那就好。哪天带回家来让姐姐见见。”

明楼略一迟疑,恭声应道:“是。”


说服了明楼,明镜既惊且喜。虽说这个“准弟妹”的工作让她悬了心,但看明楼的样子和那番说辞,人必定是极优秀的。明镜到底还是高兴,左看看右看看,几乎可以看见一群白嫩嫩的小宝贝张着小手,一边喊着“姑妈”一边扑到自己怀里。这样想着,连接下来唤的那声“阿诚”都多带了几分温柔。

明大小姐还没乐昏头,今天的正事还是要说的。

阿诚抬头,扯了扯嘴角:“大姐。”

明镜吓了一跳:“你……这是怎么了?”

明楼终于从大姐的逼问之下全身而退,第一件事就是回头看阿诚,一眼撞见的就是他煞白的脸和勉强至极的笑。明楼抬手就要抚上他额头。

阿诚却挡了他的手,冲明镜微微一笑:“我没事,大姐。就是最近海关那边不太顺利,有点烦心。”

明楼不满地收回手来。海关?有吗?我怎么没听说。

明镜又不乐意了:“不好好吃饭,胡思乱想什么?刚才还让你大哥别想工作的事呢。”

“是。听大姐的。”

“你们三个啊,明台是不用我操心了,明楼呢,看样子就快给你们添个大嫂了。可就差你了。”

“大姐,我还没想过结婚的事呢。”

明台噗嗤笑了:“阿诚哥,你这说辞简直跟大哥的一字不差。怎么,你心里也有人了?”

明楼顿时运了一肚子气。小混蛋!枉你大哥我还这么舍不得你!

曼丽无力扶额,连一脚都懒得奉上。我的少爷,你今天是怎么回事?平时哄大姐的机灵劲都哪去了?

阿诚放下筷子,扶了扶领带轻咳一声:“没有,我没有。”他强调“没有”,仿佛这样自己便也能信上几分。

明镜瞪了明楼一眼,那意思分明是:看看,跟你学的!又转向阿诚,“总一个人怎么成?你也老大不小了,今年是二十……二十六还是二十七?”

“二十七。”

“今天我跟苏太太出去,她跟我提了一位小姐,是她朋友的表妹,姓金,在民立中学教国文,温柔贤惠的。”说到这,明镜又惋惜起来,“这金小姐啊,原本也是书香世家的小姐,却被前年那场大爆炸弄得家破人亡,如今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了。阿诚,你愿意见见吗?”

明镜的脾气阿诚了解,她都是决定了要做才会来柔声细语地“商量”。听起来,这金小姐也是个孤儿。阿诚心里泛起同病相怜的辛酸,苦笑道:“大姐,您是说让我相亲?”

明镜还没答话,明台倒雀跃起来:“有照片吗?漂亮吗?”

明镜道:“苏太太见过,说是个美人。不过这金小姐不爱照相,就算是有也不肯轻易拿出来示人。说是,我又不是什么物件,要拿给别人家挑三拣四的。”

明台兴致更高:“这么有个性!多大年纪啊?”

“比阿诚大三岁。女大三抱金砖,女人大一点知道疼人。”

曼丽忍无可忍掐住明台手腕,压低声音恨恨道:“我看你倒是挺想去的。”

明台顿时禁了声不敢再搅,赔着笑道:“哪有的事。我有了你,还会看得上别的女人?我就是怕阿诚哥不好意思问,替他问问嘛。”

曼丽瞪了明台一眼没再说话。

明楼早看出阿诚的不情愿,按照他自己的私心更是不愿意阿诚去相亲。刚才那句“没有”太过刻意,明楼听出了自欺欺人的意味,他可以断定阿诚心里也深深藏着一个人。这让他很是气闷。会是谁呢?把阿诚的关系网从头到尾捋了一遍,又觉得哪个都不像。到底是谁?会不会是在伏龙芝认识的?

阿诚不愿白白耽误那金小姐,又不能一再驳明镜的面子,含糊回了句:“看来这位小姐眼光高的很,只怕人家未必肯见我吧。”

明镜等的就是这一句,笑了起来:“要不怎么说这就是命里注定呢。她眼光高不假,可是从报纸上见了你的照片,倾心得很,她表姐才托苏太太来说媒的。”

照片?阿诚想了想,他哪有什么照片登在报纸上,想必是哪一张上在明楼身后露了个脸吧。

明镜意味深长道:“姻缘这东西可是不能错过。一旦错过,那是会后悔一辈子的。”

明楼道:“大姐,阿诚要是不愿意去您也别逼他。”

“哎,这叫什么话。你当大哥的,自己有了着落就不管弟弟了,我管你还来捣乱!岂有此理!你成心气我是不是?”

“大姐,我不是……我哪敢气您呢。”

本来明楼不说话,阿诚还琢磨着怎么推脱掉,此刻却忽然一股邪火直冲上来,烧得他眼眶发热。他眨眨眼睛,斩钉截铁地道:“大姐,我去!”

明楼愣了,明镜眉开眼笑:“好好好,这才乖嘛。”

“什么时候见?”

“明天。你有空吗?”

明楼惊得几乎要跳起来:“明天?这也太快了吧。这金小姐懂不懂得什么叫矜持?”

“怎么了?明天有什么不好的?明天阿诚还正好休息呢,合适。”

阿诚道:“合适。就明天。”

明楼被噎得无语,不解地看着阿诚,这是跟谁赌气呢?

明镜心情舒畅至极:“十一点,‘照人来’咖啡馆。去的时候带上一捧红玫瑰,金小姐提的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你见了要是觉得合适就早点定下来,到时候婚礼就跟明楼的一块办,那才热闹!”

阿诚含笑点头,眼里失了神采。

明台挨了教训,乖乖低头吃饭,时不时冲曼丽讨好地笑笑。

明楼心里不痛快,一腔怨气都发泄在眼前的饭菜上。明镜给他盛了汤,又给阿诚盛了一碗。阿诚双手接过时,明楼的汤碗已经见了底。

曼丽做的乳鸽汤实在是好,煲的时间够长,汤已经变成了乳白色,香味扑鼻,上边飘着薄薄一层油花,点缀了几枚橘红的枸杞。阿诚很少挑嘴,却一向不喜欢这个汤,嫌太腻了,可是明楼和明台喜欢。明台小时候,明楼都是紧着弟弟先喝够,后来明台大了,分配方式就变成明镜一碗,阿诚大多不喝,剩下的兄弟二人对半分。

今天明镜亲自给盛了汤,不喝是不太合适的。阿诚拿勺子舀起一小口咽了,胃里直接翻腾起来,赶紧抓起手边的餐巾掩了嘴。缓过一口气后,再看面前的美味佳肴,却什么东西都咽不下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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