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他俩只是爱情未免太过狭隘

我爱美人

【楼诚】青鸟殷勤 5 归家

明楼接着倒酒,三五口之后阿诚晕乎乎地两眼发直。明楼有一搭没一搭说起了阿诚小时候的事,从他刚到明家时谨小慎微不敢说不敢笑的可怜样子,说到后来他被明台硬拉着一块上天入地的胡闹,被抓住了还要替明台背黑锅,再说到他上学后有多么优秀,自己看着有多么高兴。

阿诚也随着他的话说:「刚到家时我记得,大哥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,哄着我吃饭睡觉。当时我还想,大哥对我这么好,要是能在你身边待一辈子就好了。跟明台胡闹的事我倒记不太清了。」

「那现在呢,你还想在我身边待一辈子吗?」

「现在?我都这么大了,哪还能像小时候那样老缠着你。」阿诚越说声音越小,最后自己悄悄叹了口气。一辈子在你身边,我能吗?他看看空酒杯,先给明楼倒上,自己又倒了半杯。

「是啊,一晃你都这么大了,有自己的世界了。」明楼也叹口气,「还是小时候乖巧可爱,现在自己有主意了,不听话。」

「大哥……」

「你小时候,瘦得脸还没我巴掌大,就剩一双眼睛圆滚滚的,又黑又亮,好看得很。我还想,以后找爱人,一定找个眼睛跟你一样好看的。」

苦笑慢慢爬到脸上,阿诚摇头说:「大哥,你别逗我。」

明楼自顾自往下说:「其实曼春的眼睛有点像你呢,你发现了没有?」

阿诚呆了一下,原来大哥心里还惦着汪小姐呢。看来这些年他是找来找去也没找到能替代汪小姐的人,这才索性不找了吧。阿诚嘴里泛苦,一口气把半杯酒都灌下去,含含糊糊说:「大哥,你别逗我。」头晕得更厉害,他放下杯子,随手抓过一个靠垫倚上去。

明楼很清醒,他挪到阿诚身边,一只手轻轻覆到他胃上。明楼的手很热,阿诚被捂得舒服,蹭着脑袋哼了两声。

「阿诚。」

「嗯。」

「阿诚。」

「嗯?」

「阿诚。」

「大哥。」

「跟大哥说实话,胃疼了怎么办?」

「吃药啊。」

「管用吗?」

「有时候,管。」

「不管用怎么办?」

「想……」

「想什么?」

阿诚忽然睁眼,直直对上明楼的眼睛,盯了一会推开明楼的手,摇摇晃晃站起来:「大哥,我去,去睡了。」

明楼坐在沙发上看着阿诚上楼时踉跄的脚步,摸了摸自己手腕,那里刚被阿诚推过,还残存着他指间的温度,微凉。

阿诚回房间也没开灯,直接踢掉鞋子躺到床上。窗帘还没拉上,他侧头眯眼看着洒进来的月光和天幕里镶嵌的星星,都是纯净而明亮。大哥对汪小姐的感情也是这样的吧。而自己这份怕是永远都不能拿到光下来的,只能暗自藏掖着。睡过去之前,他最后一个念头是:大哥对汪小姐真是用情至深。


第二天明楼照常起床。他订的下午三点的飞机,东西早就收拾好了,现在也不着急,慢条斯理吃完早饭,把阿诚那份扣好,还是坐在客厅看报纸。

一个小时之后阿诚才从楼上下来,明楼打量他脸色尚好,头发还没全干,是刚洗了澡。

「大哥早。」

「早。」明楼点头,「头疼吗?」

阿诚笑笑:「不疼。也没喝太多。」

「早饭在餐厅里。一会收拾一下东西,午饭之后出发。」

「好。」阿诚往餐厅走,到了门口又折回来说,「大哥,生日快乐。」

明楼还是微笑着点点头。

他们如有默契一般,谁也没提起昨晚酒后那一段谈话,就如同从未发生过。


香港早已沦为英国租界,到处悬挂着港英旗,但因为真正的战火尚且没有烧到这片土地,街上行人中,有富足者平安喜乐,也有劳碌者困苦艰辛,只是都不见无措和仓皇。香港,现在还是一个平静的避风港。她今天一扫近期的阴冷潮湿,用艳阳高照和碧海蓝天迎接归家的游子。在飞机上颠簸了十余个小时,二人从启德机场出来时已是上午十一点,早有安排好的人来接,一路送去下榻的饭店。

明家在香港有工厂和银行,每年阳历新年前,明镜都会专程飞过来跟几位厂长行长聚一聚,也算慰问他们这一年的辛苦。明楼平时不太管家里的生意,但今年人都到了香港,也就替明镜摆一次筵席,免了姐姐一趟来回奔波的辛苦。几位厂长行长都是长辈,当年与明锐东一起打拼过来的,明楼对他们非常尊敬,在饭桌上虽然坐主位,执的却是晚辈礼,毕恭毕敬以叔伯相称,逐一敬过酒去。

阿诚还是第一次出席这样的饭局,坐在明楼正对面的末席。在场的客人都知道他的身份,笑容满面叫他「阿诚少爷」,阿诚直说叫自己「阿诚」就好。

明堂的香水厂在香港有分厂,李厂长也应邀出席。席间,李厂长特意过来向阿诚敬酒。「我早听明堂少爷提起过,现在畅销的好几款香水都是出自阿诚少爷之手,就一心想要拜会,今日一见更是折服。阿诚少爷如此年轻,在调香上就这么有造诣,实在是难得啊。」

阿诚谦逊地笑:「李叔您过奖了。我只是正好学的化学专业,随手调几个当实验罢了。大概是在国外住着,接触的东西前卫些,才恰好对了大众的胃口。」

「阿诚少爷过谦了。」李厂长又客气几句,话题忽然一转,「在下有一女儿,今年二十岁,平时也爱调个香水香粉的,也有意赴法国留学。阿诚少爷若是尚有闲暇,可愿指点小女一二?」

这明显是要为女儿做媒了。

阿诚笑容依旧得体,委婉地说:「李小姐要去法国留学,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开口。都是至交故友,先生和我必定竭尽全力。至于指点就不敢当了。法国的教育水平属世界前列,学校里有很多知识渊博的老教授,令千金只要跟定一位,刻苦研读,将来必定青出于蓝。」

李厂长自然听得出话里的意思,也就不再提自己女儿的事,打个哈哈开门见山说:「阿诚少爷是有心仪之人了吧?」

阿诚点点头:「是有了。」

「法国姑娘?」

「不是,是中国人。」

「那是好事啊。大小姐早就盼着明家能办场喜事了,只是小少爷还小,大少爷又一直不提这回事。大小姐也是没少操心。这下好了,大小姐知道了肯定高兴。」李厂长端起杯子,「来来来,阿诚少爷,我先敬你一杯,到时候办喜事可要通知李某人啊。」

阿诚也举杯回敬,嘴角的笑意略僵了一下:「谢谢李叔,借您吉言了。」

另一边,明楼正与人聊着国内外经济形势,灯光下的侧脸如被众星高捧的明月一般,意气风发,光芒万丈。

一顿饭吃得氛围融洽。二人在酒店门口送走了客人,明楼提议要去街上走走,顺便也买些明台爱吃的点心带回去。阿诚拎着杏仁酥、鱿鱼酥几样放得住的点心,与明楼沿江边慢慢走。街上人还不少,夜色中的人们总能比白天安逸一点点,白天为了生计奔走,到晚上也会稍稍放缓脚步。加之新年来临,按国外的习俗都是过圣诞元旦而不过除夕,街上虽不说张灯结彩,倒也呈一片喜庆。他二人一个温文儒雅,一个英气逼人,着实吸引不少目光。

难得的晴朗夜晚,繁星点缀,碧空如洗。一弯下玄月映于江心,晶莹璀璨。阿诚抬头看看月亮,又看看明楼,低头抿嘴笑了。明楼回看阿诚,又看月亮,不明所以。

「笑什么呢?」明楼问。

「大哥,刚才你谈起经济形势的样子特别让人折服,像一个王者在指点江山。」

「又拿你大哥寻开心是吧。」

「不是,我说真的。」

明楼笑笑,信步而行。阿诚也不问他去哪,只是跟着。二人并肩,都不再言语,却没有丝毫别扭或突兀的感觉,两道影子直在明亮的月色里交叠为一体。

此时相望不相闻,愿逐月华流照君。


上海虹桥机场,明台和明镜早早就等在出口。这个年代坐得起飞机的人不多,可接机的不少,大多是出国留学的少爷小姐回来了,一家子老老少少全体出动,光汽车就停了几十辆。人群拥挤,明台撇撇嘴。他刚满十八岁,蹿高了个子,已经比明镜高出很多,此刻站在明镜身后,绷紧双臂撑着栏杆,把明镜牢牢圈在中间。

明镜显然焦急得很,时不时踮起脚尖向里张望,一边随口问:「明台,几点了,你大哥的飞机是不是该落地了?」

明台正浑身较着劲:「如果正点的话应该到了。姐你别着急,大哥和阿诚哥肯定马上就出来了。」

「我能不急吗,一年才回来这么一趟。阿诚更是两年多了才回来,也不知是什么功课这么忙……哎,是不是出来啦?」

一旦有一个拎着箱子的人走出来,接机的人群便骚动着往前拥,明台只好更加用力撑着,他要护着姐姐,自己倒被别人顶了几肘,狼狈得顾不上眺望。只听明镜喊了一声:「明楼!阿诚!姐姐在这!」

明镜兴奋地转过身来拍明台手臂:「明台,快快,你大哥他们出来了,咱们快往出口去。」明台乖巧地卸了劲,搂着明镜挤出人群。

明楼推了推眼镜,与阿诚两人放缓脚步四下里望。他们显然没听到明镜的喊声,走走停停还在找人。

明镜被明台扶着边跑边喊:「明楼!明楼!阿诚!」

明台也连连喊:「大哥!阿诚哥!」

阿诚隐约听见,循声望去,连忙用手肘碰了碰明楼:「大哥,你看!是大姐和明台!」

明楼顺着阿诚示意的方向看去,就见明镜明台一溜小跑,连连冲他们挥手。他刚刚接了阿诚回来,哪能不明白姐姐日夜惦念的心思,急匆匆迎上前去。明镜扑进明楼怀里,明台早接过阿诚手里的皮箱。时隔两年,姐弟四人终于又聚在一处。三个男人长得几乎一般高了,团团把明镜围在当中。明镜搂搂这个也疼,抱抱那个也爱,一时喜极而泣,笑中带泪。

初见的喜悦激动逐渐平静,明楼揽着明镜往前走,阿诚和明台随后跟着。明楼笑着听明镜絮絮念叨:「这么久都不回来一趟,回来就不许急着走,听见没?阿诚怎么瘦成这样,你都不管他吃饭的吗?啊对,西餐吃来吃去也就那几样,快点回家,给你们做好吃的。」说着回头招呼:「明台阿诚,快点回家了。」

明台贴得阿诚极近,整个人几乎要挂到阿诚身上。「阿诚哥,你学的什么专业那么忙,过年都不回来。来来来,箱子给我拎。你看我长得都要比你高了,现在击剑你还能赢我吗?还有啊我学会开车了,今天就是我开来的,特意没用司机,咱们四个人回去正好。」

明楼回过头来看阿诚,两人笑笑。面对大姐和小弟,他俩简直没有插话的机会。


回到家中,阿香已经准备好一大桌色香味俱佳的饭菜。阿香父母都是明家的老人,自己也是在明家长大的,同样想念那两个既是少爷又是哥哥的人。明楼直夸阿香长高了,阿诚夸阿香是大姑娘,越长越漂亮了,明台也跟着起哄。阿香红了脸,众人说说笑笑坐到桌边。

齐聚的家宴红火热闹,明楼阿诚许久没吃到家乡菜,这下放开了大饱口福,明镜直看得眉开眼笑。

饭后,明楼阿诚拿出礼物。明楼送给明镜的是一串黑珍珠项链,颗颗珍珠饱满圆润,在灯下泛着盈盈的绿色光晕,最难得的是每颗大小几乎一样,反光的颜色也几乎一样,一看就知道必然是定制的高端货。明楼亲自给明镜戴上,明台在一旁连夸好看,然后扭过头来眼巴巴瞧着阿诚。

阿诚把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推到明镜眼前:「大姐,这是我给您调的香水,您试试看喜不喜欢。」

明楼在旁边说:「大姐,这是阿诚专门给您调的,独家配方,大堂哥的厂子里都没有呢。」

「专门给我调的?」明镜有些意外,又惊喜。她知道阿诚帮明堂做配方的事。明家香驰名中外,每年都会推出新品,其中不乏阿诚的作品。可太香甜的适合年轻女孩,太浓烈的适合雍容贵妇,总也没有令明镜特别心仪的,平时也就是拿明堂送来的随便用用。明镜拆开包装,喷了一点到手腕上,茉莉花香悠悠沁入心脾。

明台凑到明镜身边吸鼻子:「好香好香。是茉莉花?还有一点……是檀香吗?」

阿诚笑着点头:「是。大姐觉得好吗?」

「好,好。咱们老宅子里,种的最多的就是茉莉花。」明镜连说两个「好」,思绪飘了飘,把玩着香水瓶,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。「这小瓶子选的也好,外头都是圆的,方形的还真是少见。阿诚啊,调这个费了不少心吧。我听说调香水要一遍一遍的试,有时候要试好几个月呢。」

「没那么难,用学校的实验室也方便。我是觉得,茉莉花最衬大姐,大姐喜欢就好。」

「喜欢,我真是很喜欢。谢谢阿诚。」

明楼接过话来:「大姐,那我送的项链和阿诚送的香水,您更喜欢哪个?」

明镜一愣:「哎,你当大哥的,怎么还争起这个来了?姐姐都喜欢,都喜欢得不得了。」

四人都笑起来,明台撒着娇往明镜怀里滚,嘴里嚷嚷着:「大哥阿诚哥,我的礼物呢?」

「少不了你的。」明楼把一个木制盒子递给明台。

明台坐起来打量,迟疑着接过去:「不会又是皮带吧。」

明楼失笑:「你大哥就只会送你皮带啊?」

「不是吗?每年都送皮带,我看你就是为了打起我来顺手。」

「明台。」明镜低低喝了一声,「怎么说话呢。」

明楼倒是没在意,只叫明台打开看。

明台磨磨蹭蹭掀开盖子,这才露出笑脸来:「不是皮带!领带夹啊。」黑色绒布上,安安静静躺着一枚银色的树叶型领带夹。明台拿来欢喜地往胸前比,边问明镜:「大姐好不好看?」

「好看好看。我们明台这么帅,哪有不好看的道理。」

明台扭着身子比了一阵,忽然泄了气,可怜兮兮看着明楼:「大哥,我没有合适的领带配。」

「呃,明台。」阿诚一直没说话,这时候才把一个扁长的盒子递给明台,「要不你看看这个。」

明台打开看了,挑着眉毛看看明楼又看看阿诚,憋出一句:「你俩商量好了?」

「商量什么?」明楼明显不明所以。

「一个送我领带,一个送领带夹,还是成套的。」明台将盒子转过来,里边是一条海蓝色领带,绣着银色叶子。

阿诚摇头:「没商量,看着合适就买了。」

明楼也笑了:「真没商量,我都不知道你阿诚哥送你的是领带。」

明台不说话,眼神继续在对面两个人身上瞟来瞟去。明镜拍拍他手:「这不是挺好的嘛。你刚才说没有合适的领带配,这条不是正合适。」

明台小声嘀咕了一句:「好什么好。」

明镜没听清,问他:「什么?」

明台忽然挺起腰来,目不斜视喊了一声:「大姐,我要听戏!」


评论(12)

热度(36)